赵天瑞刚刚进来时悄悄多看了一眼，随即就撞上了萧祁的狠戾不悦的目光，吓得他差点把头低到地上去。
此时要他说话，他也不敢抬头。
“陛、陛下，小人乃是黎州刺史赵凭川之子赵天瑞。受家父的命令前来启都向陛下报急。”
萧祁神色冷淡。
“你赵家在黎州管了这么多年，就管出来一个暴乱的结果？赵凭川不应该提头来见朕吗？”
“陛下息怒啊！家父这些年在黎州一直夙兴夜寐，勤恳为政，致力于黎州百姓的归化。”
他简直要声泪俱下。
“可是陛下不知，那黎州刁民无状，根本无视于我大启的好，私底下拉帮结派，祸心暗藏！不仅纠集前朝旧臣兴风作浪，还私通北曌，妄图颠覆皇权啊！”
苏慕宁闻言睁开了淡漠的眼睛。
萧祁拍了拍她的背，知道她听到这些可能是心里难受了。
低语道：“乖。”
赵天瑞听到陛下哄着那女子，也是一愣。
忽然想起，陛下有位受宠的皇妃，正是从前黎国的公主。
莫不是眼前这位？
他正想抬眼，却听到萧祁开口。
“你所说私通北曌是何人？”
“回禀陛下，家父仁慈，从不因户籍限制用人，还在黎州当地选才，任职六曹！”
赵凭川任用黎州人是有原因的，大部分是当地乡绅捐钱买的，少数便像白罗担任司户，这是个管户口闲事的，自然本地人更了解。
“可是小人难防，那宋司法前不久才被抓到与北曌往来，他甚至还利用职务之便，伪造了许多陷害家父的证据，好在即使被察觉已经被正法！”
“此次暴乱，却是漏网之鱼的白罗，他本就是黎州人，与我大启一直有异心，多年来担任司户骗取众人信任。却私底下与敌国暗通款曲！这次便是被家父抓到他哄骗黎州人口偷渡到北曌，简直丧心病狂！”
“家父一开始好言相劝，可那些黎州百姓排外，对他无比信任，在他的蛊惑下竟然敢发起暴乱！家父认为这一切定是白罗和北曌的阴谋，于是不顾安危，一己之力带着黎州的兵马攻入北曌边境！”
赵天瑞说到这里眼眶中全是热泪。
“陛下！家父为大启鞠躬尽瘁！”
萧祁沉思着还没有说话。
傅昭年开口道：“陛下，黎州内乱之事还未平息，赵刺史嫉恶如仇率先踏过边境，只怕北曌会有大举动。”
萧祁倒是很了解北曌的朝堂，那老皇帝苟延残喘不了多久，底下的皇子们摩拳擦掌，谁甘心在这个时候去踏过大半个疆域，去管这西南一角的乱事。
北曌皇帝倒是想管，从前和大启还争了许久。可惜他如今连自己的儿子都快管不了了。
赵凭川果断出兵这事很得他的心意，他从前行军打仗也是强硬派，不喜欢拖泥带水。
胆敢私底下在黎州作乱，如此敲打敲打北曌也无可厚非。
“北曌此时不会大量调兵，赵凭川一州兵马守住黎州不是难事。叫他尽快将内乱平息，安抚好黎州百姓。”
赵天瑞闻言终于松了口气，心中又开始得意起来。
父亲果然深谋远虑！
傅昭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陛下，黎州事大，可要回宫细商？”
萧祁闻言叹了口气，知道傅相所言不虚，何况此事详情还要派人再查，如何安抚百姓处理后续也要有万全之策，耽误不得。
“朕稍候回宫，傅相先行一步召集群臣。”
“臣遵旨。”
待到他二人退下。
苏慕宁便起身离开了他的怀抱。
萧祁拉着她的手。
“你可都听见了？是要与朕一道回宫，还是再玩几天？”
苏慕宁可不想在外面遇到傅昭年。
“臣想暂留几天。”
萧祁笑了笑。
“你回去了可就又出不来了，后山梅花开的正好，可惜朕还没陪你去看，朕让长喜留在这里陪你。”
她皱了皱眉，正要拒绝。
“朕不是怕你不认识路，朕是想到你还穿不好这些衣服。”
她顿时不说话了。
他看着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哑然失笑。
诸位大臣匆匆赶来宫中宣政殿。
他们都围着傅相询问起黎州的事。
亓琛面色苍白，还在回想着刚刚马车中匆匆过去的一个人的身影。
赵天瑞！
要说刚刚还只是怀疑看花了眼，那此时听见众人议论起黎州，便知道打街上骑马嚣张而过的确实是那赵天瑞了。
一瞬间，他闭了闭眼。
惨死的亲人，虚妄的罪名，一地的鲜血，一幕幕又浮现在眼前。
亓家原本也是黎州的望族，但在赵凭川接管后，并没有像其他大家一样与他虚与委蛇，更没有送礼讨好。
原本想着偏居一隅不与尘世往来，没想到赵家竟然给他们按上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把赵家全族投入监狱。
亓琛那时还十几岁，也一起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更可恶的是那赵天瑞，仗着父亲的身份无法无天，见族中女眷有貌美的，便直接与手下喽罗在狱中欺辱，折辱死了好几个堂姐妹。
后来他跟随牢犯一起被罚到边境修葺城墙，才遇到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认出了他，把他救了出去。
这才有今天的亓琛。
萧祁来时，大家都赶紧噤声。
他并未换朝服，还穿着刚刚的衣服，白色领口上似乎沾染了一点朱砂红。
“黎州之事，傅相都告诉众卿了？”
群臣一时义愤填膺起来。
“陛下，黎州穷山恶水出刁民，我大启对他们仁至义尽，这些人还有着异心，简直是找死！”
“是啊！想我大启一直对黎州照顾有加，陛下还给了黎州与大启五十二州一样的政策待遇，这些人非但不感恩，竟然敢私通敌国！”
“依臣看，定要严惩这些暴民！好叫他们知道何为天威！”
“赵刺史守护黎州多年，劳苦功高！”
“刺史大人英勇无畏！”
……
亓琛听着耳边的这些语言，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
沈括看他神色有异，似摇摇欲坠。不禁有些担心，小声询问。
“元泽？可是身体不适？”
亓琛却像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忽然见他抬头冲到殿前跪下。
沈括没拉住他。
众人都被他的举动惊到。
萧祁看着他，眼中却并没有不悦。
“亓少卿可是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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