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小婉又恼又怒，抬起小皮靴，朝他的脚背上用力一跺。
“哎哟！”
他疼得龇牙咧嘴，直冒冷汗，搂着的手也不自觉松开了。
宁小婉趁机挣脱出他的怀抱，挤到了车厢后门。
当公交车抵达下一站，便迫不及待地下去了。
张扬看着她消失在人群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打算趁着过中秋，和她缓和一下关系，再继续交往下去。
但现在看来，她特别抵触自己，这个希望是彻底泡汤了。
幸好，他还有一个归宿，就是温婉的家。
温婉见他来到，特别高兴，专门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饭。
吃饭完后，两人缠绵许久。
温婉枕着他的臂弯，青葱细指在他的胸口划着圈圈，慵懒地问道：
“知道宁小婉的叔叔为什么不接受你吗？”
张扬叹气道：“嫌弃我配不上她呗。”
温婉：“如果说一开始，确实有这个原因，但你现在是县一中校长，县教育局副局长，全省高考十佳教师，还有传言说和省委郑书记有关系，宁小婉不过是副县长的侄女，都不是女儿，哪里还配不上她。现在是她有点配不上你了。”
张扬：“我也纳闷呢。”
温婉：“想不想听真话？”
张扬笑道：“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讲了吗？”
温婉在他胸口捶了一拳，嗔道：“讨厌！我都想好怎么说了，你要是不听，难道让我再咽下去。”
张扬：“你刚才不也咽下去了吗？”
温婉：“讨厌死了！你到底听不听？”
张扬：“听！听！我听！”
温婉：“你求我。”
张扬可怜兮兮地说：“尊贵的温大记者，求您告诉我吧，满足一下我这颗愚昧而无知的心灵，让我死也做个明白鬼。”
温婉扑哧笑道：“这还差不多，我就大发慈悲，让你死也死个明白。”
张扬感激涕零：“多谢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
温婉又捶了他一拳，才悠悠说道：
“咱们三晋的政治势力，分为八大派系。”
张扬没有接话，继续听她往下讲。
“第一，是本土派，就是本地人，或者虽然是外地人，但在本地一步步升起来的干部，坚决维护本地人的利益。”
“第二，就是空降派，从外省或燕京调来的干部，在本地缺乏工作履历和人脉根基，坚决执行国家的方针政策。这两派是互相对立的。”
“第三，是计划派，推崇铁饭碗和大锅饭，认为应该大力发展国有和集体经济，让每个人都能过上旱涝保收，衣食无忧的生活。”
“第四，是市场派，认为应该打破铁饭碗，推行私有化，并大力引进外资，通过市场竞争优胜劣汰，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然后先富带动后富，实现共同富裕。这两派是互相对立的。”
“第五，是世家派，认为政治智慧只能通过从小的耳濡目染传授，靠书本知识是学不来的，所以局长的儿子才能当好局长，县长的儿子才能当好县长，官职应该在世家内部之间传承，而不是交到普通人手中。”
“第六，是科举派，信奉知识是人类进步的阶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只有读书好的人，才有足够的知识和眼界去治理好国家，所以官职应该交给高学历的人，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两派是互相对立的。”
“第七，是政治派，认为政治稳定和社会安定高于一切，凡事都要讲政治，从政治的高度出发，政治指导一切，一切的最终目的都是为了实现政治。”
“第八，是经济派，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经济在先，政治在后，要坚定不移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提高人民群众的生活水平，实现民富国强。这两派是互相对立的。”
“这八大派系，并不是泾渭分明的，而是互相渗透，犬牙交错，每个人都同时属于多个派系。”
“但总体而言，本土派、计划派、世家派和政治派的立场比较接近，统称为‘保守派’或‘传统派’，空降派、市场派、科举派和经济派的立场比较接近，统称为‘改革派’或‘现代派’。”
“如果一个人保守中的四派都占了，那就是铁杆保守派。反之，如果有一个人改革派中的四排都占了，就是铁杆改革派。”
“我亲爱的张大校长，你觉得你是哪一派呢？”
温婉趴在他的身上，饶有趣味地问道。
“我……”
张扬分析了起来，“我是燕大毕业的，肯定算科举派。”
“我从燕京到了省里，又从省里到了县里，属于空降派。”
“我主张打破铁饭碗，实行竞争上岗，属于市场派。”
“我收取高价借读费，等于肯定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属于经济派。”
“所以，我是最铁杆的改革派。”
“没错！”
温婉把话接了过去，“这就是为什么郑书记要特意表扬你，因为他是中央派来的，属于空降派，和你立场接近。”
“你原先跟着的贺副省长，大力推行煤矿私有化改革，属于市场派，所以当煤矿发生特大事故后，他就遭到保守派的集体围攻，被关了进去，而你作为他的跟班，也被发配到了黄崖一中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吴泽为什么要去黄崖县为你站台，因为他在平瑶就大力推行改革，属于改革派，你对黄崖一中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也能为他带来巨大的政绩。”
张扬恍然大悟。
“你这么一说，我就全明白了。”
可他随即又疑惑道：
“你父亲是政法委书记，土生土长的干部，应该属于政治派和本土派，铁杆的保守派，为什么又要把吴泽运作到黄崖县呢？”
温婉解释道：“我刚才说了，这八个派系并不是泾渭分明的，很多人都是横跨两大派系，比如世家派也得发展经济，科举派也得考虑下岗就业，政治派也未必就反对科举。”
“就比如说我父亲吧，明明是本土派，为什么要和空降派的周书记结盟呢？因为市长在大力发展经济，属于经济派。经济派得势，此消彼长，政治派就失势了，所以他得寻找强援，才能维护住政治派的基本利益。”
“而周书记上台之后，推行了一系列改革，他自然也得表示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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