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凝霜气定神闲的伸手，风淡云轻拿走了钱袋，从容淡定揣入怀中：
“放心，三钱一石的米，姐儿卖给你们也还是三钱，绝不占你们便宜，保证你们济满万人之数。”
“姐儿总不会坑害自己兄弟呀。”
无心没有意见，周昏淡有意见也没用，这件事便算是这么定了。
姐弟三人站在大门口，等待王崇石买米归来。
约莫半个时辰左右，赵凝霜听得车轮滚动之声，欣喜道：
“回来了。”
果然是王崇石回来了。
奇怪的是，他和他手下数十雇工皆衣衫破损，更有甚者，简直头破血流，似乎经历过激烈打斗一般。
赵凝霜不管人之死活，只逐个马车检查她的粮食。
见粮食完好且不缺斤少两，这才假意关心起王崇石：
“哎呀，王大官儿，这是怎么了呀？”
王崇石一身长袍几乎被人撕成碎片，但身上并无伤痕。
他叹口气道：
“唉，当家小姐，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小的今日才算是真正明白这个道理。”
“此前郡王爷看他们可怜，赏赐一千石米与他们。结果他们不知感恩，反而厚颜无耻的又来讨要。”
“小的苦口婆心的劝说，此是奄王府赵小姐的米，不能送与他们。”
“他们见讨要不得，竟来劫抢。小的们拼命抵抗，才保的粮食未失。只是寡不敌众，挨了他们许多棍棒和拳脚。”
赵凝霜侧耳一听，王崇石身后传来大片脚步声，当时气愤道：
“哎呀，反了天了呀！这是追到我家来抢我的米么！？”
无心立刻冲上大路，此时夜色降临，他看不到人影，冲黑暗中大喝一声：
“直你们的娘！反了天了呀，敢到我家来抢米！？”
“哪个不怕死的，只管过来！”
他这雷霆般的喝声，当时吓退了黑暗中的难民们。
赵凝霜指挥王崇石将米运回院里，气呼呼点评道：
“似这些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东西，书仙居然还要舍粥与他们，真不知书仙是怎么想的！”
“依着我呀，饿死了活该，哪个也不招人可怜！”
无心听着话头要偏，赶紧提醒：
“姐儿，他们是不是东西，与我们无关。”
“总之书仙大老爷让我和奴儿煮粥与他们，我们不敢不煮，要不然非被他打死不可。”
赵凝霜白了他一眼：
“姐儿又没说不让你们煮，可是煮粥你得有锅呀，锅在哪里？”
无心知道王崇石什么货物都有，转头说道：
“喂，你借我几口……”
王崇石一副事态严重模样，连连摆手：
“什么？公子要煮粥与那些人？”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公子将那些人引来，便要喂饱他们。经过路过奄王府的难民成千上万，多少粮食能喂饱？多少粮食也喂不饱啊！”
“他们已经饿极了、穷疯了，什么事都做的出。公子喂不饱他们，他们定要生出祸端！搞不好会将奄王府洗劫一空！”
赵凝霜被吓住了：
“哎呀，你说的有道理！人饿极了，确实什么事儿都做得出！”
“这些年来，我们被过往罪囚、野人打劫的还少么？如今的难民是比罪囚、野人还要凶狠的，数量也是更多！”
无心听出赵凝霜有要反悔的意思，赶紧提出一个办法：
“姐儿，我和奴儿去别处煮粥，离得我们家远远的。”
“即便那些难民要闹事，也闹不到我们家来。”
赵凝霜确有反悔之意，结果话头被他堵死，只好无奈答应：
“好吧，姐儿等会儿便将粮食与你们，你们自去败家吧。”
她倒也不食言，果然给了俩人半车粮食。
当然足斤足两是不可能的，这半车粮食顶多不过一百石，美其名曰：
“粥得一锅一锅的煮，一下都给你们，你们也煮不过来呀。”
“且等这些舍完了，再问姐儿要吧。”
俩人也不敢说什么，又和王崇石借了几口锅，让马车拉着粮和锅，远远的赶到苏子河畔。
雇工卸下粮食，告辞而去。
无心又懒又馋，不肯动手垒灶、架锅、拾柴，往草地上一躺，翘着二郎腿指挥周昏淡做这干那。
周昏淡慈悲心肠，一心一意想着煮粥济人，不必他指挥，自然干劲十足。
奈何笨手笨脚的，忙乱好久才垒起一个歪灶、架起一口锅。
灶歪自然锅也歪，但无心不嫌弃，随手扯过一个米袋，打开来，就要往锅里倒米。
周昏淡看到袋中米，惊呼出声：
“哎呀！这哪里是米！？”
无心往袋里一看，不怪周昏淡大惊小叫的，确实有些不像话。
他家姐儿说，一袋便是一石。
可这一石之中，顶多不过十分三四的腐米，此外皆是沙石、稻壳、草籽、米虫。
沙石居多，占了十分之三。
稻壳次之，不少于十分之二。
草籽略少，也有十分之一。
剩下全是肥胖白嫩的米虫，正到处乱爬。
无心犹豫一下，还是将米倒入锅中：
“石头入了水之后，自然沉底。”
“稻壳和草籽入了水之后，便会浮起来。”
“至于虫子，不就是米中的肉么，还很肥呢，哈哈。”
说完，捧着锅要去河边打水。
周昏淡不许，将他拉住：
“魏无心，你怎能将这样米与难民们吃？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你快放下，我们起码也要将石头挑出来才行！”
无心一脚把周昏淡踢开：
“就他娘你屁事儿多！”
“哥儿当初在边墙城时，根本也没见过米，只是吃鱼肉、兽肉度日。他们如今有米吃，已经胜过我边墙人百倍，还他娘的敢嫌石头多么？”
等周昏淡爬起来时，他已经打了一锅水。
出乎意料的是，稻壳、草籽并没有浮起来，肥嫩米虫却浮上水面，瞬间被冲走许多。
这惹他唏嘘：
“直，糟蹋了这么许多好肉！”
唏嘘完，捧着锅回来，架到灶上，开始升火煮粥。
周昏淡怕挨打，不敢再碰这锅粥，于是坐到米袋旁，从剩下的米中挑石头。
无心看周昏淡架势，大有将一百石米中沙石全部挑拣出来的意思。
愿意捡就捡吧，反正他是不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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