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五的早上，高山县肉联厂迎来了三名有些难缠的客人。
销售人员在确定无法满足他们的需求之后，直接把他们给带到了厂长办公室。
“三位白石头乡的领导，欢迎欢迎！”
肉联厂朱厂长长得肥头大耳，远远地看起来就像是一头大肥猪，倒是很符合他的身份。
“三位光临我们小厂，是打算买一些肉过年发福利吗？”
他笑呵呵地问道。
过年了，这种机关单位过来采购各种肉类发福利的并不是一件稀罕事。
但是，除了几个比较有钱的单位之外，大部分单位下面的销售人员都能应付了，根本就不会被带到他这面前。
而且，一般单位采购猪肉的都是会计或者办公室主任一类的人物，这白石头乡一下子来了三位党委委员，也不知道是要干什么。
朱厂长对他们的来意感觉有些琢磨不透。
总不会是对我这个厂长的位置有什么想法吧！
“朱厂长是明白人，那我们就有话直说了，我们想要买一些肉，大概六七千斤的猪肉，还有两三千斤的牛肉和羊肉。”
陈学强开门见山地说道。
“没问题，这个很好解决，各位领导来支持我们的工作，我们当然也会尽力配合，我回头嘱咐一下下面，让他们给你们按照最低的折扣走，开发票的话也尽量配合你们的需要！”
朱厂长一口答应了下来，对于一个县级肉联厂来说，哪怕这是一个相当贫穷的县，人口也不算很多，但是每天屠宰的猪牛羊数量也是相当不少的。
这些肉听起来数量很大，但是折合到头数上，最多的也就不过二三十头而已，不算什么大数。
这确实是一笔大买卖，但是朱厂长并不认为这几个人会因为这笔买卖大就会找到自己面前来。
他觉得这几个人应该是来要好处的。
这年头，谁给公家采买东西不得从中吃点好处？
这事太好解决了，无非就是价格的折扣给得低一点，然后开发票按照原价甚至稍微高一点的价格开，把这中间的差价留给他们嘛！
朱厂长没少操作过这种事，业务已经非常熟练了。
“朱厂长，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陈学强几人出来的时候早已经商量好了。
宁远对他们那么信任，给他们这么大的权力和自由度，那他们自然也不能辜负了这份信任。
吃回扣这种事肯定是绝对不会的，当然了，买东西买得多人家额外赠送一点添头他们也不会拒绝。
除此之外，他们要做的就是买到好东西。
比如说买猪肉这件事。
同一头猪身上出来的肉，因为位置的不同，质量也是不一样的。
脖子上的梅花肉，背上的里脊肉，肋部的五花肉和排骨都算是比较好的部位。
相比之下，腿肉、臀肉、腹五花这些肉就差一些了。
更有甚者还有一块叫槽头肉的，买到家就只能糟心。
所以，他们几个人出来前就已经商定，他们买肉就要买质量都差不多的，绝对不能出现有的肉好有的肉差这种事情。
要知道，虽然发福利的对象大多都是乡里的干部职工或者老师们以及农民工们，但是他们这些人大部分人本质上还是农村人。
他们最大的特点就是喜欢比较。
如果让他们中的谁发现，发给自己的肉中有一大部分是没法吃的槽头肉，而别人的肉里却有很多里脊肉，那他恐怕会大闹一场！
很多人都是这样，不患寡而患不均。
以前大家都穷，压根就没钱发福利，只能给几斤大米几张澡票的时候，大家就算抱怨抱怨，也仅仅只是抱怨抱怨而已。
然而现在有了点钱，能给大家发出千把块钱的福利了，但是如果要是出现了什么不公平的地方，那情况绝对会比之前要严重得多！
这也是那句古话共患难容易共富贵难的道理。
“我们是希望，我们买的这六七千斤的猪肉，在质量上都保持一致，都不能太差，比如每二十斤肉里面有四五斤里脊，四五斤肋五花肉，还有十来斤腿肉，这就比较好。”
陈学强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这个，可不太好弄啊！”
朱厂长的脸色变了一变。
如果对面这些人只是单纯地要六七千斤猪肉，那么他或许只需要三十头猪就能提供这些。
到时候乱七八糟的肉都算上，甚至还能算上一些骨头，什么腿骨脊骨都算上，很容易就凑出来了。
可是，如果要是按照对方要求的这些来弄的话，那需要的猪可就多了。
因为一头猪一般也就出二十斤左右的里脊，不到三十斤的肋五花，腿肉倒是能多一点，但是不算骨头的话也绝对到不了一百斤。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想要供应够白石头乡要求的这些肉，至少得需要杀一百几十头猪，才能弄出这么些个肉出来！
这对于肉联厂来说，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数字！
高山县肉联厂目前每天杀的生猪大约在七八十头左右，这还是过年对猪肉的需求大一些才能有这么多的量。
毕竟高山县是一个很穷的县，大家都不富裕，杀多了也卖不出去。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肉联厂为白石头乡的这些需求杀了这么多猪，很有可能会剩很多肉砸在手里！
对于肉联厂这种单位来说，每天肉有点剩余是很正常的，有时候他们甚至会故意剩点，然后给大家分一分，或者用作其它用途。
但是，如果一天要是剩下几十头被割去一部分肉的猪，那可就麻烦大了！
肉联厂可承担不起这样的损失！
“各位领导，不是我不配合，只是我们真的没法这么干！”
朱厂长无奈地把情况解释了一番。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陈学强皱起了眉头。
他能理解朱厂长的难处，但是他也不可能因为别人有难处，就改变自己的想法。
白石头乡这次买肉发福利，必须保证所有的人的肉的质量都非常好，绝对不能弄那些不好的肉来充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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