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何立远的话，直接让陈剑池愣住了。
原本他设想的是，头儿听了他的话，可能会质疑，不信，或者是信了之后，心中大怒，决定出手阻止这阴谋。
但万万没想到，头儿听完之后，连求证都没去考虑，就直接决定溜了。
“何老大，你刚刚说什么？咱们立远镖行要离开天月县？”
陈剑池觉得可能是自己听错了，平日里争强斗狠的头儿怎么会说出逃跑这种话？
何立远站起身，面色严肃，看向陈剑池，语气十分认真。
“不错，立远镖行现在就走，再待在天月县的话，那整个镖行都会遭遇威胁，所以必须离开！”
“啊，不是，老大我们镖行在天月县立足年，怎么能说走就走呢？这是不是也太....懦弱了点吧？”
陈剑池终于是忍不住，说出这句话。
何立远听后，却是笑了，说道：“小陈，不然你以为立远镖行为何能在天月县立足五六年？”
“靠的不就是这份小心谨慎，不站队，不沾边吗？现在镖行先离开天月县，等风头什么过了，再回来。到时候立远镖行照样是天月县第一镖行，而且还不会受到什么损失。”
何立远说这番话的时候，露出一股自傲的神色，显然是对他自己能将立远镖行带领发展到如今这般程度，十分自得！
“可这是闵千月和妖魔合作，坑杀百姓，人神共愤，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不阻止的话，天月县十万百姓，就要丧命妖魔口中啊！”
陈剑池急忙喊道。
而何立远却是不慌不忙，拿起桌上茶杯，慢悠悠的品了一口。
“小陈啊，你还年轻，少年人有一股热血是对的。可我不一样，我有家人，有孩子，他们还尚在襁褓之中，若是我死了，谁能照顾他们，谁能保护他们？指望朝廷吗？”
说到这，何里远冷笑一声，继续道：“朝廷，一个只会割地赔款，用百姓生命来换取让他们声色犬马的生活，你指望它们会保护百姓，可笑！”
“你知道八年前的大楚有多少个州吗？二十一个！整整二十一个！可如今只剩下十一个，八年来割让的大州已经十个了，妖魔侵蚀，吞并，州内百姓成为妖魔的资粮，惶惶不可终日。”
“这般情形下，朝廷又有何作为？世家权贵，公卿皇族，宗门商贾，哪一个不是沉浸在温柔乡，过着风花雪月，声色犬马的生活。妖魔来了，割地赔款，从来就没想过要反击，与之对抗！”
“你说，有这样的朝廷，这个国家，这片大地上的百姓，还有救吗？”
何立远语气激愤，似乎是被牵动了心绪。
陈剑池听后，整个人沉默下来。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些，但少年心中自有一股热血，不服输的冲劲。
“那是大楚没有圣人，只要几位半圣突破成功，成圣做祖，局势自然就会改变！”
陈剑池开口，他心中终究是对朝廷抱有希望。
“哈哈哈，这话何某在八年前，妖魔开始作乱那年就听人说了，后来每一年都有人在说。”
“但结果呢？几位半圣屁大点动静都没有，突破圣人遥遥无期！”
何立远摇头冷笑，起初那几年他对此还有些希冀，以为只要圣人出世，那么就能扭转人族如今的遭遇。
但成圣何其难，又岂是几年时间就能够成就的？
境外的妖魔又岂会坐视不理，让人族出现圣人？
“即是这样，老大你也不应该心灰意冷，我们只要做到问心无愧就行。难道何老大你忍心看着几十万百姓就这样被闵千月他们送入妖魔口中？”
陈剑池心中不甘道。
何立远淡淡道：“你以为这种事情很少？这么跟你说吧，何某走南闯北，遇见这种朝廷命官与妖魔勾结的龌龊事，不下两手之数。”
正是因为见多了，所以心中才毫无波澜。
陈剑池愕然，明白何老大是不会插手这件事了。
沉默片刻，他向何老大拱手道：“既如此，何老大您一路走好。”
何立远皱眉，转头看向他。
“我跟你说这么多，就是为了让你别去掺和这些事，跟我离开天月县，去外面避避风头，等事情过了再回来。”
陈剑池摇头，语气坚定道：“何老大，我从小就在天月县长大，县城中有许多叔婶对我都很好，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
“那你就去吧，死了可别后悔。”
何立远冷冷道。
陈剑池行了一礼，就当是最后的告别，然后转身离去。
中年男人看向少年离去的背影，眼神复杂，最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那时候正是康安六年，妖魔作乱的第一年。
在康安六年之前，也是有妖魔的。
只是那时候的妖魔处于弱势，直到康安六年，天降血色陨石，妖跟魔同时出了妖圣跟魔尊。
局势陡然逆转，攻守易形，人族接连被斩杀了几名半圣，几个大洲被吞并，百姓一片哀嚎，生灵涂炭！
人族半圣被杀的胆寒，只能蜗居在京城借助气运镇守，以求自保。
最后更是只能接连割地赔款，将无数百姓作为血食送给妖魔，换取生存时间。
对此朝廷还对外宣布，卧薪尝胆，忍辱负重，只需等待人族圣人出世，再将血仇一一还回去！
然后就是一年又一年，到了如今康安十四年，圣人还没出世，大楚的土地却已经割了大半，人口锐减六成，朝廷摇摇欲坠了。
当年的他，也是一腔热血，后来被现实击垮，只能随大流，变的冷漠，自保谋生罢了。
他曾亲眼见过朝廷将数百万贫民送到边境，如同赶牲畜一样赶进妖魔境内。
朝廷的强者面对妖魔时，还得卑躬屈膝，一脸谄媚。
他永远忘不了那些被送往妖魔境内的贫民们，脸上的恐惧和绝望。
这些贫民的下场可想而知，都成为了妖魔的血食口粮。
自那以后，他心灰意冷，再也不为朝廷出力，来到天月县，成立了一个镖行，过着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的安稳日子。
也许下个月，天月县的人就成为了朝廷赔给妖魔的‘款’，成为血食送给妖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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