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渠曾上过战场,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将军,孟甫的能力根本不配进入京卫,可他却为了顾及自己的面子,突破自己的底线为她娘家人开了后门。
孟阮只知道后来孟甫果然进了京卫,但不久之后,那被排挤旁落的寒门举子将这件事捅到了兵部。
圣上大怒,褫夺了那批武举子的官身,连带着宁渠也被斥责了几句任人唯亲。
这些都是她后来从侯夫人的谩骂中得知的,她又羞有愧,却不知如何和宁渠道歉,只觉得自己一直在拖他后腿,真的配不上他......
往事如烟,孟阮的眼神在此刻渐渐清明,淡淡地抬眼看向对面还在絮絮抱怨的母亲,平静道:“兄长有几斤几两,母亲想必也是一清二楚。
京卫是天子耳目,不比其他,世子既然将兄长名字划落,只能说明他能力未够,与人无尤。”
张氏完全没想到她竟然会这么说,张着嘴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好半天才嗬了一声,冷笑道:“我看是你对归还嫁妆的事情耿耿于怀,故意在世子耳边吹的枕头风吧?”
她一早就有这个猜测,尤其是孟阮归还的那笔嫁妆的确是被拿去给孟甫买官了。
本来对这个养女还有点愧疚,现在却是全然的愤怒,只觉得自己供她吃喝十五年,算是喂了一头白眼狼。
原来真正的症结在这,孟阮心中凄然冷笑,自己既然决定归还嫁妆,自然不会对孟家人还有什么报复的心理。
只是她们就不会这么想了,没了血脉亲情之后,全是血淋淋的利益考量。
理了理自己的苏绣袖子,孟阮声音依旧平静:“随便母亲怎么想,总之,这件事我是不会去向世子开口的。”
孟阮不想再让宁渠瞧不起自己,也不想逼着自己去委曲求全。
她态度坚决,甚至连多余的客套话都没有,直接就认定孟甫能力不行。
张氏气得霍地站起来,看着这个自己疼爱了十五年的女儿,半天骂不出一句。
倒是一旁的孟蝶扶住她轻声安抚:“阮妹妹也许有自己的难处,她如今在侯府身份尴尬,只怕说多了世子不喜。”
一旁侍奉的折秋闻言冷眼扫了一下这个孟家刚认回来的蝶小姐,只觉得她这话好生颠倒黑白。
少夫人只是说孟甫能力未够,她却故意曲解成少夫人如今失去了伯父嫡小姐的身份,在侯府说不上话。
看似在劝诫,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伯夫人,如果是她来当这个世子夫人的话,一定会给孟家谋利的。
果然,张氏平复了一下起伏的胸口,抬手指着孟阮:“如果不是蝶儿晚了半年认祖归宗,今天站在这里的世子夫人还轮不到你!
孟家为你提供了跳板嫁到侯府,你却丝毫不知道反哺,果真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一句句诛心之言砸在孟阮心头,让她几欲窒息,没想到往日把自己搂在怀里一口一个乖女的母亲,也会用这世间最刻薄的语言来辱骂自己。
眼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孟阮却是木然地擦掉,看向张氏的眼里多了几分讥讽,“母亲,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这么称呼您。
那日你也当着宗亲的面说清楚了,往后孟家族谱上再无我这个人。”
张氏浑身一震,想起那日自己的确是当着众人的面说孟家再无她这个人,更何况连族谱都除去了,现在孟阮的确和城阳伯府无关了。
只是她现在把这事提出来,莫非是真的想和孟家恩断义绝?
那她往后可就算是孤女了,她怎么敢的?难道就没想过后果吗?没想过以后怎么在夫家立足吗?
怎么想的?孟阮只觉得两辈子的愤懑都压在她心上,此刻只想一吐为快。
当即继续冷声道:“你如今还会出现在这里,无非是想借我攀上淮阳侯府,但我也清楚地告诉您,那些事我不会去做!”
就算没和孟家撕破脸,她也绝不会利用这门姻亲给娘家谋利,那是对自己的自轻自贱。
擦干净眼泪,孟阮抬眼看向被她说得呆愣的两母女,“孟家的养育之恩我铭记在心,既然你要用银钱质典我们十五年的母女情分,那我这里会定个账目,我会百倍奉还!”
而后,她看向张氏,一字一顿,“但你,休想再对我挟恩图报!”
挟恩图报这几个字,算是把张氏那点隐秘的小心思毫不客气地揭了出来,像是抓住了她的痛脚一般,扒得她心底的丑陋无处遁形。
说完了张氏,孟阮又看向那娇俏如兰的身影,眼眸中是不属于同龄人的冷然,“我知道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你喜欢宁渠,更想当淮阳侯府的世子夫人,觉得是我抢了你的东西。
但当初在城郊,宁渠是看中了我这张皮囊,若换做是你,他未必会允婚。”
重活一辈子,她就是要将她们心中的那些妄念,那些日益滋生的贪婪,毫不客气地拆穿出来。
否则她们会一直觉得她孟阮欠她们的,以此理所当然地要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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