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修脸色难看，金眸中某一瞬间闪过一抹嗜血的杀意，犹如地狱走出的修罗，一步步逼近，下一秒就要索命。
颜陌像是第一次认识眼前的人，脚步不由自主地后退。
“神君，万万不可啊，小神女无意冒犯，您不是说不会拿她献祭了吗？您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若是一时冲动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以后一定会后悔的！”
莲妖冒着天雷威势与帝修的怒火挡在颜陌身前，苦心规劝。
帝修脚步微顿，金眸略过复杂的情绪。
颜陌睁大眼睛，“什么献祭？什么意思？”
恰逢天雷轰响，紫色的雷光照耀在帝修冷峻的面庞上，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气氛陷入凝滞的局面。
莲妖望了一眼雷霆之势的天空，厚实的天雷仿若下一秒就会坠落，急忙道：“神君，此番试探结果不详，说明开辟天域的时机未到，未免触怒天道，还是从长计议为好。”
帝修看着颜陌眼神不明，不置可否。
莲妖不动声色将其护在身后，“小神女向来乖巧，不谙世事，不会影响您大计的，还请神君看在您二人同出一脉的份上饶了她这一次。”
颜陌脸色苍白不已，仔细看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帝修眼神微不可察地软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冷硬，“带她出去。”
莲妖立即高兴地应是，拉着魂不守舍的颜陌踏出了结界。
一出结界，就像冰火两重天，仿佛刚才的电闪雷鸣，索命修罗都是幻觉。
颜陌怔忡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晦涩地问莲妖：“方才，他是想杀了我吗？”
莲妖表情为难，心疼地看着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
颜陌又问：“所以他一开始就打算拿我献祭，还是说，我的存在……就是为了……”
后面的话未说出口，她的身子就晃了晃，随即两眼一闭，倒了下去。
帝修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后，一手悬搭在空中，一缕白烟自颜陌头顶飞出，凝结成一颗白色的珠子，上面倒映着颜陌惊愕恐惧的脸。
帝修金眸骤然一眯，手掌用力，白珠应势而碎，消散在空气中。
莲妖看着，无声地叹了口气，抹了她这段记忆也好，对大家都好。
“天域神光泄露，本君要闭关召回所泄异界能量。”
帝修对着莲妖说完，视线落在怀里昏迷的人脸上，顿了顿，语带警告：“看好结界，下不为例。”
“是。”
这日，在门妖告诉颜陌，洪荒凶兽到人间作恶，一日之间屠杀了上百座人族城池后，颜陌做了一个决定。
“小神女，不可以，被神君知道你就惨了！”
“哎呀你们不要再吵了，本神女心心意已决，一定要亲自出去把那些在六界作孽的凶兽给降服了，不过你们放心，事情办完了我很快就回来，神君闭关时间长着呢，不会被发现的。”
颜陌收拾起自己的行囊，拍了拍胸口伪装成玉牌的小伙伴，轻声叮嘱了几句，再一次走下天梯，走出这个关了她几百年的地方。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出走，会成为改变她一生的抉择。
于帝修而言，在他漫长的岁月里，闭关不过眨眼一瞬间，然而于其他生灵而言，这一瞬间，斗转星移，日新月异，足以世事变迁。
发现颜陌不在的那一瞬间，帝修前所未有地暴怒，又得知这百年间，被他视为所有物的少女，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破了情戒，甚至为了别的男人试图反抗他时，这种暴怒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帝修哥哥，我爱上了一个人，他是个英雄，我想跟他在一起，你可不可以成全我们？”
“是，你是创造了我，但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去哪里是我的自由，你没有资格关押我。”
“帝修，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我们才是一体的话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吗？我不过是你制造出来抵挡天劫的替身罢了。”
“你以为抹去我的记忆，一切就可以当做从来没有发生过吗？那你为什么不能像对我一样，抹去墨尘的记忆就好，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要毁了他？！或者，你为什么不像对付墨尘那样，干脆也杀了我好了！”
“你这个魔鬼，你没有心，为什么要杀了墨尘？他也是你一手创造出来的，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为何……
不过短短百年时间，是什么让他乖顺听话的少女变成了这般模样？
很快，他找到了原因，是那些该死的蝼蚁，是他们给她灌输了那些不该有的、大逆不道的思想，是他们害他的少女跟他离了心。
帝修心底开始涌动着毁天灭地的杀意。
他迫切地想要毁了这一切，让一切回到最初。
他需要加快计划的进度了，把这些碍眼的蝼蚁全部毁灭，世间只留他与她二人，只有这样，才能平复他滔天的怒火。
只是他没有深究，为何要留下她，为何不像杀死奥萨那样杀死她，也不像毁灭墨尘那样让她消失。
明明他自己也知道，对方是软肋。
神魔交战，生灵涂炭，天道势微，唯吾独尊……
一切都向着他预想的那般发展，只差最后一步，只要毁了八大神兵，世间便再无六界生灵！
可是——
“帝修，神爱世人，怜悯苍生，但你不配为神，以前我尊你，敬你，听从你，不过是因为那该死的同胞之情，可我现在才发现，我拿你当亲人，你的眼里，却没有任何人的存在，苍生之于你不过蝼蚁，我之于你……亦只是工具而已。”
成功的最后关头，她怀抱八大神兵投入圣池，自己，也当着他的面消失于天地间。
帝修自负一生，对俗世七情六欲嗤之以鼻，尤以情爱为最。
所以，当他在某一个窒息疼痛的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抽出情丝，方为此沾沾自喜。
那时候，他坚定不移地认为：情爱，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害他为此耽误了大计。
最后，意识泯灭的前一刻，他同样坚定不移地认为：情爱，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害他为此付出了生命。
但如果能重来，他想告诉最开始的自己，固执，才是世上最没有意义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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